经济观察网 郭有信/文 坐了近30个小时火车后，在上海打工一年的张子祥回到成都，只为了一年中最重要的时刻 除夕年夜饭。

哎呦，这不是张二娃嘛。 熟识的老乡跟他亲热地打着招呼。张二娃是张子祥的小名。虽然不太认识打招呼的人，但他依然热情地掏出一包香烟，满脸堆上笑容。

与往年不一样的是，今年张二娃不必再急匆匆赶回山里去过 团年 、吃 年夜饭 ，因为他已经在县城买了房子；而且父母去年就已经同意今年在城里过年。

张二娃的 小目标 已然实现，而这一切都源于去年春节

团年 必须在山里过，这是才是我的家。 电话的那一端，老父亲固执地说。刚在县城买上房子的张二娃本来以为父母会在县城过年，一起吃个热闹的年夜饭，但没有想到的是，父母又回山里去了。

张二娃心里有点小小的不快。他不解，难道城里就不是家了吗？山里潮湿、阴冷，况且村里人都基本到城里买房了。

张二娃没有说出的另一个理由是，自己不愿意回山里。因为山里已没有熟悉的人。回家只能一个人傻傻地呆在自家院子，出门遇见的都是一些上岁数老人，很难有交流的话题。

不过，既然父母已经选择回到山里，张二娃也只有拖着行李，绕过什邡新家，打车直接回到山里老家。

而另一边，接过电话后，父母就开始准备年夜饭。像这样重要的时刻，张二娃的老父亲都会亲自下厨。而平常在厨房忙碌的母亲只能打下手，成为 厨房助理 。

今晚我们弄简单点，明天上城里过年如何？ 张二娃试探着问。老父亲停下手里的活儿，交给老伴儿，自己点燃一支旱烟，深深吸了一口， 城里待不习惯，啥都要钱，喝个水都收费。 张二娃有点急， 一个月就十几块钱，我都帮您交了。 老父亲吸了一口烟，又甩出一句， 城里污染大，空气不好 。张二娃不说话了。

老母亲出来打圆场了： 老张，二娃也说得有理，房子买了不去住，也不是个事儿。今儿在家里吃，明天咱带上东西，也上城里过过除夕夜去。我看村里有好几户今儿都跟着子女去城里过年了。 几十秒沉默之后，张二娃的老父亲掐灭了旱烟，答应去城里过除夕夜。张二娃顿时兴奋起来。

所谓的 团年饭 应该是和本家亲戚一块吃，但老张家向来没有什么亲戚。甚至张二娃在城里买房的事情还没有人知道。当然张二娃提醒过父母不要向亲戚透露自己的经济状况。

这顿 团年饭 张二娃吃得挺有心情，他将从海边带回来的海鲜交给父亲，做了一份海鲜干锅。这是这个家庭第一次在团圆饭上出现海鲜。

第二天一大早，母亲从地里摘了不少新鲜蔬菜。三个人一起向县城出发。赶到县城，已过了晌午，三个人开始准备年夜饭。

张二娃决意与以往年夜饭不一样，与父母三人一起涮火锅。火锅在四川很是平常。但对于他的父母来说，吃火锅好像是很久远的事情。

张二娃带着父母走进超市，父母亲还是第一次进大型超市，一路选购下来，张二娃总算凑够了心目中理想年夜饭的菜单。

电磁炉、火锅底料、各式菜品一应俱全。除了价格让老父亲有点心疼之外，一切都是新奇的。父母两人跟在张二娃身后，就像小时候他们带着他进城一样。

贴春联、挂灯笼、再打开新买的42寸彩电，新家瞬间有了热闹的过节气氛。

虽然是吃火锅，但是年夜饭的规矩一点不能少。

老张先在主位上摆上两副碗筷，满上两杯酒，然后打开窗户，恭敬地说 过年了，二娃爷爷奶奶也都回来吧。咱们一家人吃饭了。 这一特别仪式后，三个人的年夜饭正式开始。

当然火锅年夜饭也很有讲究，菜品除了从山里带来的蔬菜。还有必备的菜，比如，必须有一头一尾（猪头肉，猪尾巴），象征着一年的结束和开始。而且，也必须要有鱼，象征着年年有余。另外，饭菜份量要准备得多一些，因为按照习俗，年夜饭要足够吃一周时间。在外人看来，跨年的饭菜被用来象征主人家来年的富足。

涮着火锅，老张给儿子闲唠起来。什么外面人来村里旅游避暑的多了起来；自家菜地的新鲜蔬菜常常都被旅游者抢购；自家做的腊肉还没开始晒就被预订了； 夏天车连着车，出门都得十分小心。好多人家都开了农家乐。

张二娃不接话，他知道父亲的心思，希望他从上海回来，就近在家乡找个工作。这些年，家乡企业也多了起来，工厂待遇也不错。 村里几个有头脑的年轻人，盖房子租给城里人，都赚了钱。 老张说。

张二娃心里也在盘算，自己已经三十多岁了，但是媳妇还没有着落，这让父母很着急。他还想在上海拼搏两年，再多存点儿钱。

第一次和父母在城里吃年夜饭的张二娃趁着酒劲，向父母讲了一个更宏大的愿望 买辆车，一辆十几万的SUV，适合跑山路

热腾腾的火锅香气四溢，春节联欢晚会已经开始，远处的烟花开始绽放，鞭炮声正不断传来

这是村里人张二娃一家在城里的第一个年夜饭，饭桌上老张已经被儿子说服，明年年夜饭还在城里吃。

（应采访对象要求，文中人物均为化名）